简平安坐下之后抬头看向了还愣在原地的柳月笙,在对上眼神的那一个刹那,后者立马清空自己脑子里无厘头的想法,矜持地坐在了简平安的对面,那个不知名饭友的旁边。
看见柳月笙过来坐下,简平安这才拿起筷子一板一眼地开始吃饭,态度自如,仿佛坐在她身边的人并不是她的同学,而只是一个陌生人。
方静树一直都在默默地观察着,而他很善于观察。
他自认自己还是很了解自家弟弟的,无论是那有些刻意的停顿,还是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,每一处都在向他说明,他们绝对认识。
所以他很自然地看向方廷川,声音带笑：“小川,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吗？”
方廷川讨厌这种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,手中的筷子不轻不重地戳着餐盘,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。
他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,简平安的这个表现不正是想说明他们关系一般,没必要表现得很亲近,但是他的哥哥好像非要弄清他们的关系,心中兀地生起烦闷,很想怼他哥哥一句：“你能安心吃饭吗？”
但是他没有,说不清是畏惧哥哥的权威,还是单纯地不愿意让对方捕捉到自己的情绪。
他的沉默让方静树脸上的笑意多了分无可奈何。
无论是不满还是高兴,说出来不好吗？非得自己和自己较劲,什么时候弟弟对自己才能坦诚一点。
而在这奇怪的氛围里,简平安仿佛没听见方静树的问话一般,自顾自地吃着饭。
对于柳月笙而言,坐在不熟悉的同班同学旁边,会感到尴尬,因为他们的关系是同学,是本应该熟悉的人,不说话好像说不过去。但是说话又找不到共同话题,她不能忍受这种别扭,所以她下意识地就会逃避这种选择。
但是简平安不会,无论身边的人是谁,她都可以把对方当作空气。
方廷川身边有空位置,而她又正好缺一个空位置,理所应当。
而柳月笙显然没有这么大的心脏,嘴里咬着筷子,一下看看简平安然后又看向方廷川,两个人都是沉默,可沉默的表现又各有不同。
看着这堪称神奇的画面,柳月笙再度在心里询问自己——所以说,这个剧情发展是合理的吗？
为什么方大帅哥不说话啊？难道自己在寝室说的话成真了？不要这么扯好不好。
而且贺望怎么可以这么淡定,两位大帅哥放在一起,还各有风采,这都不能让你多看一眼吗？而且你怎么又是这个菜,每天都吃不腻的吗？
或许是拧巴完了,方廷川不再执着于手上的筷子与餐盘,直接看向方静树,态度不算友好：“同班同学。”
“这样啊？”方静树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,“你们好,我是小川的哥哥,方静树。小川的脾气不是很好,如果有惹你们不愉快,我向你们道歉。”
“啊？”柳月笙被这话说得愣住了,虽然自己是独生子女,但是博览群书的她也知道,无论是谁应该都不会喜欢从长辈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吧。
而正如她的预想,方廷川本来就谈不上好看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。
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,指节都开始泛白。
简平安的余光正好能看见这一幕,往嘴里夹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,然后继续放进口中,缓慢咀嚼,等到咀嚼得差不多了咽进肚子里,看向方静树：“我是贺望。”
听见简平安这么说,柳月笙也赶忙跟上,“我是柳月笙。”
“很高兴认识你们。”方静树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急也不缓,保持着完美的节奏,而他说自己高兴,声音里也带着喜悦的情绪,极具感染力。
作为重度声控和颜控患者的柳月笙被这一句话给撞得醺醺然。
简平安则是放下了手上的筷子：“你是故意说那句让方廷川生气吗？”
听到简平安这么说,三人的反应各有不同,方静树是惊讶,柳月笙是迷茫,方廷川则是抑制不住的愤怒。
“有这么明显吗？”方静树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刻意行为被点破而生气,先是看了眼几乎要压抑不住怒火的方廷川,才看向简平安,温和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,也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解释。
简平安瞧了眼吃了不到一半的饭菜,米粒饱满,素白,荤素搭配合理,让人胃口很好。如果把时间用来谈话,饭菜肯定就凉了。
可是看这个剧情的发展,不说话又不行。
她没忘记前不久方廷川在体育课后帮自己解围,那么自己现在帮他解决一点小问题也是理所应当。
“很明显。”简平安先是回答了方静树的问题,然后偏头看向方廷川,“你还记得,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话吗？”
这个问题太过莫名其妙,方廷川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,简平安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没法在第一时间回忆起来,所以简平安自己补充了答案——
“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。这是你之前对我说的话,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。”
“啊？”围观的柳月笙只听得莫名其妙,什么东西？她是不是错过了啥？不喜欢可以拒绝？不喜欢什么,拒绝什么。
方静树并不知道方廷川和简平安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,但只这一句话,他就不由得对简平安另眼相看。
太敏锐了。
方静树脸上的笑意掩去,他想看看这个容貌精致的少女还有什么话要说。
但被期待的对象又重新拿起筷子,并没有再开口的打算,似乎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并不关心。
“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。”为什么贺望要对自己说这句话,方廷川陷入沉思,开始复盘起这十分钟内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方静树让自己介绍贺望和柳月笙,自己不乐意,但是还是介绍了,然后方静树以哥哥的身份说出了那句让自己生气的话。
接着贺望就指出方静树那句话是故意的,
自己更生气了,可自己又在气什么？
是气方静树的明知故犯吗？生气之后呢,自己有去想这个行为背后的目的吗？
没有,他只是单纯地在生气。
心中的怒火熄灭,方廷川看向方静树,对上了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,注意到方廷川的动作,后者还微微点头。
方廷川又别扭地错开视线。
所以方静树为什么要这么做？为什么要故意惹我生气,他的动机是什么？
方廷川没答案,在拷问自己的时候他错愕地发现,他竟然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哥哥。
三观还很稚嫩的时候,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哥哥就是完美的代名词,他会给自己好玩的玩具,会给自己好吃的东西,温和包容没有任何瑕疵。
可是随着年纪增长,有了自己的是非曲直。方静树从完美变得恐怖,他嫉妒,抗拒,不想将自己的名字与方静树并立,他只想要逃离名为方静树的阴影。
想到这里,方廷川抿了抿唇,黑亮的眼睛也变得暗淡。
坐在一起的四个人各有各的思考。
简平安点到即止的行为对于方静树而言,却是留下了莫大的悬念,宛如小说停在了高潮部分。
但是他不得不承认,简平安一语切中要害,那句话用在他们兄弟身上很精确。
方静树一直都很清楚,他们兄弟两个人的关系复杂而矛盾。他曾经试图用言语却开导方廷川,但是对方根本听不进去,所以他今天才会反其道而行之,用激将法来疏导方廷川。
他需要方廷川摆出拒绝的态度。
如果生气就告诉他,我在生气。
如果不爽就告诉他,我很不爽。
若是高兴,那么也可以把快乐分享给自己。
一味的沉默忍让只会让他们的关系越来越恶劣。
方静树很喜欢这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跟班,并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,所以他才挑时间来宁远,而就今天的结果来看,自己的决定非常正确。
他看向简平安的眼神里溢满欣赏,是聪明人的惺惺相惜,同时瞧着陷入沉思的方廷川。没有来地生出——若是这两人有缘分在一起好像也挺不错的想法。
而且,女生的名字叫贺望,听起来有点耳熟。他临出门前,父亲给他介绍了宁远市值得交好的合作对象里面,就有有一个叫贺朔的。
这两人会是兄妹关系吗？未来要是有合作了,要不要卖个人情呢？
而围观了全程,与其他三人有些格格不入的柳月笙还在和嘴里的筷子较劲。有没有谁可以告诉她,这三个人是在打什么哑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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